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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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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5 章

殷倪?

這和她又有什麽關系?

趙執一聽到名字, 態度立馬就變,肅然道:“你有話直說,我真聽不懂。”

還裝!?

師正深吸一口氣, “我之前問過你,知不知道殷府是什麽來歷,你說你不知,可人家替你贖身都贖到康縣令面前了,你還說不知她來歷!?”

師正也是急了,連贖身這樣的字眼都用上, 可趙執卻立刻明白過來,整個人楞了一瞬, 然後看向師正:“你之所以不再來找我做事, 是因為她?”

師正也是一楞:“你不知道?”

趙執沒有回答師正, 而是陷入思索中。

最初找上霓瓔合作, 是因為師正要他幫忙緩和兩縣關系,幫康縣令拉攏羅齊中。

而他看上殷家財大氣粗,想借他們的門面給自己擡價, 順利進入太平縣的商市, 為了取得信任, 他對霓瓔說,自己其實是沖著羅齊中去的,他見不得這個貪官汙吏。

不久之前,他們有了親密關系,他那點過往就被她扒了個幹凈, 當中包括他因為假戶籍的事情被師正拿捏, 一直以來作為暗線幫寧縣做事的內情。

當時他剛處理完母親的事情,對她的感情也越發深, 從原先想謀官職安定下來成為可以保護她的人,變成只要與她有羈絆就好,磨著賴著把自己“賣”給了她,誰曾想她一轉身就找了康縣令,把他身上最後的桎梏也解了,卻從未在他面前提過半句。

趙執腦中飛快閃過一抹思緒:“你說她直接找了康縣令?”

師正看出趙執態度不像作假:“當日可是康縣令親自找我說的這事,你若不信大可去問康縣令。”

趙執:“她去找康縣令說這事,康縣令就應下了?”

“何止!”師正擰眉:“我跟了康縣令這麽久,從未見過他對誰卑躬屈膝,偏偏對著這位殷娘子時,總有股說不出來的恭敬之意。”

說著,師正眼神一動,看了眼趙執,語氣微變:“看來你是真的對她一點也不了解。她為你贖身、助你造就今日成就,你卻對她一無所知,若不是存心隱瞞,恐怕是來頭不小,不是你我這樣的人能企及攀附的。”

趙執的臉色原本沈沈的,一聽這話反倒笑了,他擰開水袋猛灌了一口,懶懶掀眼看向師正,“激我啊。”

師正:“……”

趙執塞好水袋:“雖然一直以來你都是靠著拿捏我的痛腳讓我幫你做事,但說真的,如果你是個貪官汙吏,讓我做的t都是些助紂為虐的壞事,你不妨看看能不能拿捏住我。所以,我跟你說個交心話。”

師正被趙執的坦蕩閃了一下眼睛,怔怔的:“什麽?”

趙執玩味一笑,帶著種迷之自豪湊近問:“我們管事,很厲害吧。”

師正:“……”

趙執還在繼續嘚吧嘚:“我知道你現在是什麽感覺,我們管事就是這樣,若她與你為友,則令你歡天喜地無所畏懼,可一旦她與你為敵,你將如坐針氈忐忑不安。”

他抱起手,笑瞇瞇的打量師正:“你現在的表現,就是純粹的後者,否則,你也不會忐忑到跑來找我打聽,你應該直接去問康縣令啊。”

師正:“……”

趙執十分哥們兒氣的拍了拍師正的肩膀,強壯的臂力拍的師正的肩膀一歪一歪:“所以,看在咱們這麽多年合作愉快的份上,我可以給你個準話。你呢,未必能被我們管事視為友類,但肯定還沒到敵的程度。”

“否則,她找康縣令,可能就不是說什麽放過我的事,而是聊你的後事。我們管事啊,本事很多,尤其擅長處理後事。矮子坡吊人斬鳥的事還記得嗎?不就是她幹的。”

師正臉色瞬間煞白。

趙執見狀,連忙溫聲安撫起來:“別怕,沒事的,把心放到肚子裏,你不信別人還不信我麽?”

趙執的表現太過自信坦然,師正一時間竟無法懷疑他:“當真?”

趙執眉毛一揚:“當真!”

他走過來,伸手將師正因為急匆匆趕來而翻起的衣角和吹亂的帽帶打理好,嘀咕道:“她也真是,之前還誇你一表人才,我當她挺中意你,怎麽把你嚇成這樣。”

師正:“……”

趙執幫他打理完,“不過話說回來,你的衣服還蠻好看的,你我身形也很相近。”他扯扯師正,小聲打商量:“能借我幾套好看的衣服穿嗎?”

師正:“……”

趙執三言兩語打發了師正,河邊風大,他卻渾然不覺般在風口站了許久,忙完這頭的事,趙執回去的路上又繞到了縣學,霓瓔不在的日子,他一直分心幫忙縣學的事,所以他可能比衙門的人更清楚這邊的情況。

性情古怪的槐先生教起書來都是那般離經叛道,從不以扶持學生躍龍門為目標教學,也不願學生們將仕途看做讀書的唯一終點。

他說,讀書是為明智,所謂明智,就是於世謀生不至於被人騙財騙色騙感情,活的明明白白,學堂裏一片歡聲。

解決了財力和人力問題,在這樣的宣揚下,來讀書的學生反而多了。聽著裏面離譜的教導,趙執這個沒讀過幾天書的人也跟著笑。

他暗暗想,這都是因為她來到這裏,才帶來的一切。

他的確不知道她到底是為了什麽,可他無比相信,她做的一切都是毋庸置疑的。

而他如今要做的,是讓她相信他,相信他是可以陪著她去做一切事情的人。

……

看完縣學和築壩兩頭大事後,霓瓔回到殷府,立馬收到了來自北地的書信。

看過書信,霓瓔神色先是一緊,一旁的霧爻和耿馳不明所以,以為遇上什麽麻煩了,不嫌片刻之後,那張臉上又露出些笑意來。

霓瓔微微擡眼,看向面前的耿馳:“我之前同你說什麽來著?”

耿馳一楞,想到了霓瓔對他的承諾。

霓瓔嘴角輕揚,笑意泛著冷意:“三個月之內,我把薛表的人頭送給你,現在,還剩最後一個月。你可以想想祭奠家翁時,要寫什麽告詞了。”

耿馳神色驟變,握刀的手驟然發緊。

霧爻眨巴眨巴眼,在旁邊呱唧呱唧拍手:“恭喜恭喜!”

……

半個月前。

拜訪幽州都督,是比前往薊州更艱難的一段路程。

可裴文律和衛嬛沒得選,在提前安置好孩子後,兩人帶著一車物資,低調的從都護府出發,先按照既定的路現在官道上走了一段,帶到天色漸暗時,車隊方向一拐,走向了另一條不為人知的艱險之路。

從薊州北境出,越燕山到檀州,從檀州入幽州。

裴文律和衛嬛都換上便與跑動打鬥的勁裝,裴文律身挎箭袋和短刀,衛嬛則腕系袖箭靴藏匕首,渾身上下全副武裝,隨行之人一半是裴文律從滄州時就培養的暗衛,另一半則是崔霓瓔提前安置在滄州的人,領頭的是一個叫刀哥的人。

衛嬛其實不是很懂,既然他們親自押貨只是虛晃一招,真正的貨物已經由江南來的人悄然送入了幽州境,為什麽還要提前檢出一部分,載滿實實在在一車東西,明明可以裝裝樣子就好,都護府的人也沒有真的查驗,輕裝上陣路上也會輕松很多。

對此,裴文律也不是很懂,“這就是五娘做事的風格,老實說,我如今也不是很懂。”

衛嬛苦惱了一會兒,搖搖頭:“罷了,崔姐姐既然這樣安排了,肯定有她的道理,我就是怕萬一遇上什麽事,咱們肯定得保命危險,這些東西就得白白丟了。”

裴文律啼笑皆非:“命重要東西重要。”

衛嬛輕輕拍他一下:“我就說說嘛。”

旅途堅信,有個人在身邊說說話,緊張的氣氛也能緩解不少。

沒多久,刀哥過來敲了敲車窗:“裴大人,我們馬上要過峽谷了。”

峽谷地段狹長不便行軍,一旦遇上埋伏堵截,基本就等於送死了,所以每每遇上類似的地形,行軍之人都會格外註意。

裴文律和衛嬛對視一眼,按照之前約定的計劃,兩人悄然出了馬車,喬裝成護送大隊的一員換成騎馬,貨車在最前,馬車在最後,兩車之間的間隔拉的很長。

然而,即便做足準備,該來的躲不掉。

當山石滾落堵截後車去路的瞬間,裴文律第一反應是在衛嬛的馬屁股上狠狠一抽,與此同時,走在最前的貨車和大隊人馬也驟然加速,於亂石滾落中穿行於生死之間。

轟的一聲,又一顆大石滾落,堪堪堵截在載人的馬車前,一群黑人從斜坡跳下,直接朝馬車沖殺,可踹開車門才發現裏面是空的。

“不好,中計!”

彼時,裴文律等人馬已經快要沖出峽谷,在聽到後面的動靜時,兩人心中皆是一陣驚嘆——對方果然是沖著他二人來的。

只要把隊伍間隔拉長,對方就必須鎖定明確的目標。

他們是沖著人來的,所以必須得等最後的馬車也進入峽谷,只是他們不知那是輛空車,發動時反而成了提醒前隊的訊號,讓他們得以沖出。

但敵人顯然也沒有這麽傻,沖出了埋伏的峽谷,前方依然不寧。

箭雨落下時,所有人下馬躲避,裴文律和衛嬛一起滾落到貨車地下,只聽那羽箭嗖嗖射在貨車上,不用看也知道貨車已然是一輛箭車。

衛嬛抖著嗓音笑:“我總算知道這貨車的用處了,至少可以片刻保命。”

都什麽時候了,虧她還能這樣自娛。

裴文律苦笑著伏到衛嬛的耳邊:“他們人比我們多,怕是抵擋不了。嬛娘,待這一波攻勢減弱,我便掩護你,你出了這裏,馬上到左右找位置掩蔽自己。”

衛嬛渾身一僵,沒有說話。

裴文律卻沒工夫與她廢話:“聽見沒有,你忘了出來之前答應我的事嗎!?”

見她無動於衷,裴文律有些惱了:“你……”

“別說話!”衛嬛忽然開口,裴文律這才發現她是個側耳貼地的聲音,片刻後,衛嬛擡頭,眼中眸光閃爍:“裴郎,有馬蹄聲。”

馬蹄聲!?

裴文律心頭一驚,也側耳去聽——

轟隆隆隆。

烈烈馬蹄,自前方而來,在箭雨攻勢減弱之際沖入了戰場。

天空中一道鳴啼盤旋,裴文律和衛嬛躲在車下,明明白白的看到從兩邊山坡滾落的不再是亂石,而是一具具黑衣屍體。

下一刻,二人聽到刀哥沖著來人喊了一句什麽,於是他們的人也加入戰局,不過兩刻的功夫,這場伏於峽谷的暗殺便以失敗告終。

長刀的刀背敲在車輪上,刀哥帶著粗喘的聲音響起:“裴大人,夫人,已過險境,二位可以出來了。”

夫妻二人互看一眼,竟莫名的尷尬一瞬。

也難怪,做了一身裝備,結果全程車底觀戰。

裴文律先滾了出去,然後顧不上周t圍,先半跪著將同樣從車底出來的衛嬛扶起來。

噠噠的馬蹄聲靠近,夫妻二人相互攙扶,一擡頭,只見那高頭大馬上一抹颯爽紅衣,女人身穿甲胄,手持大刀,臉上一張冷冰冰的貼面罩,居高臨下的睥睨二人。

刀哥走過來對裴文律說:“裴大人,請出示信物。”

裴文律反應過來,立馬將信物取出,刀哥將信物亮給紅衣女人看,女人掃過一眼,微微頷首,沈聲開口:“燕山寨高十二娘,托崔女郎之請,特來護送二位過關。”

燕山寨……高十二娘?

那不是……

好好好,崔霓瓔,你連土匪都有門路是吧!

……

旅途的轉折令人猝不及防。

裴文律和衛嬛雖出身艱難,從小到大吃過不少苦,可那多是出身帶來心機算計下的委屈,殺氣騰騰的土匪寨子,真沒來過。

所以他們更難想象,崔霓瓔一個嫡出女郎,被捧在手心長大的貴族女郎怎麽可能和土匪頭子打交道,關系還深到可以請人家辦這種事的程度。

雖然裴文律和衛嬛都對匪寨有些發怵,可一來,經過這一戰大家都很疲憊,野外露宿仍然可能遇上追擊的敵人或野獸,二來,他們也不敢拒絕高十二娘。

於是一行人在引導之下,來到了藏於燕山之中的燕山寨。

原以為女匪當家的燕山寨,應當是女人做主,女人為多,可等到他們真到這裏來的時候,卻發現這裏男女老少都有,雖然肉眼可見人人擅武,但他們面貌親和帶笑,倒不像尋常的匪寨,處處充斥任性淪喪。

隊伍剛一進寨,有滿臉新奇的小孩子們就圍了上來,最後大家的目光紛紛落在那輛紮滿了羽箭的貨車上。

有個十來歲的男孩一蹦三尺高,嚷嚷著不要用阿叔做的醜箭練習射擊,他要用這個簇新的羽箭,於是大家都開始眼饞,想要拔箭把玩。

高十二娘將兵器交給左右,又卸了甲,轉頭見寨眾興致勃勃,淡淡一笑:“阿娜,帶人去把東西都分了。”

此話一出,寨眾歡欣鼓舞的將貨車拖走了。

衛嬛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想阻攔:“那是……”

高十二娘冷冷的掃過來,裴文律伸手將妻子拉回來,沖高十二娘搭手一拜:“此行有勞高寨主辛苦護送,區區薄禮,聊表心意,還請寨主笑納。”

高十二娘哼笑一聲:“你們中原的官兒還是這麽文縐縐……”

這話有些不客氣,裴文律卻不見怒色,而是平和道:“此為禮數,必不可少。”

高十二娘“嗯”了一聲:“所以你的確也是這些文縐縐的官兒裏最有禮貌的那個。”

裴文律淡淡一笑,不卑不亢。

衛嬛被丈夫這麽一扯,慢慢也緩過神來。

原來如此。

這個實實在在的一車貨,從一開始,就是他們順利過關的路資,不是要送去幽州,而是要送給高十二娘的。

一個紮著花辮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向高十二娘,她被分到一匹彩綢,十分漂亮顏色,趁她的年紀:“阿姑你看!”

高十二娘在看向小姑娘時,眼神有一瞬柔軟,她摸摸孩子的頭:“是阿瓔送你的。”

小姑娘眼神一亮:“阿瓔送我的,她沒騙我!”

裴文律和衛嬛見狀,紛紛對高十二娘生了好奇。

“高娘子,您與崔五娘,是舊識?”

高十二娘臉上那點柔軟因為這句話迅速消減下去:“還行,不熟。”

不知為何,她聽到崔霓瓔的名字時,總有種咬牙切齒的味道。

“你們的東西留在這裏,之後便可輕裝上陣,食物和水都已經放在你們的房間,吃飽了早點睡,明日卯時我們準時出發。”

裴文律和衛嬛也不再多問,和聲稱是。

高十二娘轉身就走,走了兩步,忽然想到什麽:“崔五娘現在嫁出去了嗎?”

這是什麽問題。

裴文律看了衛嬛一眼,衛嬛回答了這個問題:“崔姐姐她……尚未出閣。”

高十二娘竟笑了一聲:“那你們有空了替我轉告她一聲,等她變得又老又醜沒人要的時候,我燕山寨的雜工仆從之列裏,永遠有她一席之地。”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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